-

畫室裏,

靜悄悄的隻有方少珺畫筆摩擦油畫布的聲音。

門外忽然傳來陸雲飛和一個女人講話的聲音，女人聲音很軟，帶著南方特有的口音。

門被拉開,

陸雲飛率先走進來，身後跟著位身材高挑，長捲髮穿旗袍的優雅女人。

“？”

“！”

華婕和方少珺都愕然瞠目，停下手裏的事兒,

不敢置信的看著陸雲飛。

這個悶葫蘆怎麽回事？

在門口坐了快1個小時,

居然帶回來個大美人？？？

目瞪口呆。

方少珺和華婕對視一眼，皆沉默的盯著陸雲飛，看著他請那個女人坐在畫室另一個擺台上。

沈佳儒和方少珺給華婕佈景時，因為華婕這個模特是個青春靈動的少女，是以人是坐在陽光下的,

半邊臉在光照下,

半邊臉在陰影中——

也有考慮到方少珺本身就比較擅長這種倫勃朗光的人像色彩。

而陸雲飛則不同，他請穿旗袍的美女坐在靠牆位置,

然後拉上畫室另一邊的一半窗簾,

讓美女坐在白天時,

朦朧的室內光中。

美女兩條精心修剪過的細細彎眉，長眼微挑，小鼻子小嘴的，特別嫵媚。

她穿著黑色包金線的布藝旗袍，典雅窈窕,

另有種沉靜內斂的氣質。

陸雲飛乾脆找了條墨藍色的天鵝絨背景布,

釘在牆上，襯的美女兩條胳膊羊脂玉一般的白。

古樸的椅子放在牆前，女人被安排慵懶的斜斜靠坐,

旗袍下露出的白皙袖長雙腿交疊，腳尖輕點，姿勢很規矩，卻又透著股說不出的撩意。

華婕跳下坐檯，溜達過來，看著陸雲飛指導女人如何坐，如何調整角度，如何擺放手臂。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華婕和方少珺再次對視，眼神裏都有對陸雲飛的另眼相看。

不得了啊，這悶小子有能耐啊。

哪裏來的大美女？

當陸雲飛幫助美女擺好坐姿後，正巧趙孝磊將膠捲交給影樓後趕回來，一進門，便又在陸雲飛的請求下，給美女拍了幾張照片，然後就不得不又跑出去洗照片了。

這位美女模特也不可能每天來這裏坐著給他畫，所以同樣需要洗成等身照片來做參照。

直到又半個小時後，大美女休息時走出畫室去院子裏抽菸，華婕才八卦兮兮的戳戳陸雲飛，小聲問：

“你哪裏請來的美女模特啊？好有上海腔調啊，美死了！”

“我在小巷子上拉的啊。”陸雲飛一副理所當然樣子。

“？？？”華婕。

“……”方少珺。

真不愧是陸雲飛。

“你拉她，她就給你做模特了？你以為你是天王老子嗎？”華婕挑眉。

“……”陸雲飛皺眉。

方少珺戳了下華婕，“你是不是拜錢衝當師父了？好好說話！”

“哦，不好意思，我太好奇了嘛，情急。”華婕忙改變語氣和措辭，重新說道：

“你用什麽方法，請到這位美女模特的呀？”

“就……我說她很漂亮，能不能請她當我的繪畫模特。

“她問我要不要脫衣服呀？我說不用。

“然後她說累不累呀？

“我說有點累，但可以給她酬勞作為答謝。

“她就說一個小時22塊錢，我同意了。”

陸雲飛語氣平平，記流水賬道。

“……”華婕。

“……”方少珺。

搭訕這種事，有這麽容易嗎？

華婕朝著陸雲飛一抱拳，以此表達自己的欽佩之情。

陸雲飛聳了聳肩，一副小事一樁的鬆散模樣。

方少珺忍俊不禁，拍拍陸雲飛肩膀，轉身走回自己座位前，及時製止了華婕要偷看的小動作。

晚上沈佳儒和陳安通帶著錢衝回來，瞧見陸雲飛居然自己搞定了接下來準備畫的內容，都不禁吃驚讚歎。

最悶不吭聲的孩子，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。

錢衝雖然不服氣，但最後也隻憋出一句‘了不起’。

晚上大家草草吃過飯，便各自回賓館睡覺了。

隔日錢衝得自己打車去別人家馬場繼續畫畫，陸雲飛和方少珺也一樣要接續今天的畫。

華婕則準備跟媽媽四處轉轉，不僅僅是要去尋找合適的房子。

朋友們都找到了準備參展畫作的內容，她也要為了帶去給法國館長看的重要畫作，努力問問自己的心，到底她該畫什麽。

晚上，媽媽拿著她一整天跑下來的成果，遞給華婕。

哪個區哪個小區房價多少，哪個區哪個小區臨黃浦江，哪裏有別墅，哪裏臨近地鐵，哪裏說將來要修地鐵……極其詳儘。

華母跑了一天，洗澡後就睡下了。

華婕則捧著媽媽的本子，就著花1塊錢買的上海地圖，勾勾畫畫，回想上一世十幾年後的上海行政規劃、地鐵線路，以及增值狀況等等，開始細細的做筆記。

看到10點半時，手機螢幕忽然一亮。

華婕抬頭迅速點開，果然是沈墨的簡訊：

【？】

“……”華婕眉心抽搐，這是有錢冇出花嗎？

簡訊發標點符號玩？

【！】於是，華婕控訴的……也回了個標點符號。

然後沈墨秒回：

【我買了個電腦攝像頭。】

“？”華婕看著這句冇頭冇腦的話十幾秒，忽然頭頂亮起燈泡，啊！

沈墨的意思是——

【我住的地方斜對麵就有網吧，約個半小時的qicq視頻聊天？】華婕哢哢哢費勁的按鍵，編輯好後，笑著點發送。

qicq2000年11月才改名為qq，是以現在好多人還會慣性的稱它位qicq。

qq網吧視頻聊天，啊……還真是古早味十足的羞恥y啊。

她居然有點興奮。

【5分鍾後見。】沈墨秒回，意思是：大爺我等你5分鍾。

華婕被他故意裝拽的語氣逗笑，放下手裏的東西，套上外套，揣著手機、紙鈔和房卡，看一眼睡在床上的媽媽，鳥悄的走到門口。

超小心翼翼的開門，就怕發出一點點聲音吵醒媽媽。

轉身鎖好門的瞬間，像越獄成功的肖申克般，雙臂一振，拔足狂奔。

有點小時候爬牆逃課，或者羅密歐與朱麗葉偷偷約會兒那個味兒了。

華婕一邊往賓館外跑，一邊不由自主的笑。

這時候幸虧冇有個鏡子，不然照一照後，保準她感到羞恥——怎麽就那麽高興了？一點都不矜持！

這個年代的網吧還不需要身份證，華婕交錢選位，網管幫忙開機登錄聯網後，華婕檢查了外接攝像頭和大耳機都可以正常使用，這才登錄了自己的qq。

老賬號是她初中時候建的，一直用了十幾年，超厲害的6位數賬號。

登陸名和密碼雖然有變化，但其實就是在原有數字後麵加拚音和標點符號，是以最初始的數字她也還記得。

無障礙登陸後，她檢查了下這個自從重生回來，就冇登陸過的賬號。

看著那個超古早的醜兮兮的，淺紫色頭髮，戴著金色髮夾的女生頭像，忍不住吐舌。

長舒一口氣，將企鵝號碼簡訊給沈墨後，她一邊等沈墨加她好友，一邊隨手點開電腦，檢視裏麵下載了好多電影和遊戲的硬盤，找到了點小時候泡網吧的感覺。

上一世家裏冇有很有錢，她唸到大三，才因為需要板繪，而跟爸媽要錢買了第一個筆記本電腦。

在此之前，大一大二時還偶爾跑去網吧包宿呢。

記憶裏還有跟大學同學相約網吧玩跑跑卡丁車之類遊戲的記憶……

眨了眨眼，她看看左右坐著的人，即便是在上海，大家衣著髮型也難免有些土氣。

不少人這個點兒來開機，都是過來包宿的，桌邊放著礦泉水和零食，打開遊戲專注《傳奇》之流。

見所有人都被麵前電腦吸引，完全不看左右，華婕也放鬆下來，脫掉鞋子，抱膝坐在電腦前等待。

當下靜靜坐在電腦前了，她方纔的情緒終於稍微沉澱下來。

華婕發現自己還真是有點人來瘋，開心和不開心的時候，情緒起伏都很大，像孩子一樣不知節製。

又仗著自己身體是16歲少女，更加不知收斂和掩飾。

也不知道是女人隻要還冇當媽就一直冇長大，還是愈加沉浸畫畫，讓人本能的放縱情緒信馬由韁，才變得愈來愈本能。

又或者……重生而來的她太幸運，得到了太多人的愛和關照，在恃寵而‘嬌’……

但這種想笑就大笑，想哭就大哭，想熱血一把就竭儘所能朝前衝的儘興和放肆，還挺過癮的。

她不討厭，甚至平靜下來時，深覺感恩。

耳機裏忽然傳來咳咳的聲音，點開訊息一看，一個默認男企鵝頭像，名字叫‘sm’的人加好友。

“……”華婕。

sm……

都怪她思想太複雜，知道的太多。

沈墨的拚音縮寫，居然這麽不純潔。

默默通過申請，加為好友後，對方立即滴滴滴的發來一條資訊：

【？】

【？？】華婕回覆。

【太陽上的貓？這是什麽愚蠢名字？】sm。

【……】太陽上的貓-華婕。

少女忽然反應過來，自己現在的q名恐怕不是後來樸實無華的‘小華’。

驚慌的點開q個人資訊，名字果然叫‘太陽上的貓’，個性簽名更加羞恥的令她頭掉：想當長髮小妞，纔不要留假小子頭，哼t^t

啊啊啊啊！‘哼’是什麽鬼？你跟自己的個性簽名撒什麽嬌？

還有後麵那個哭哭表情是怎麽回事？賣什麽萌啊？

還……還長髮‘小妞’？‘小妞’這是什麽自稱？

華婕羞恥的渾身發麻，頭皮炸裂，立即點開‘個性簽名’去檢視曆史記錄，發現最新這條居然還不是最羞恥的。

前麵還有‘一半虛擬，一半真實，醉的淚濕襟。’

啊啊啊啊，抱住自己。

淚濕襟？還淚失禁呢……

再前麵一條……

‘要永遠熱淚盈眶，永遠熱血不停！’

呃，她小時候居然還是個熱血中二少女？

華婕一條一條的往前看，麵色逐漸焦綠——

‘最近很臭美，蹦躂蹦躂蹦躂~’

‘想對我好，就請我吃好吃的吧~’

‘我是永遠打不倒的，我閃我閃我閃~’

‘生則狂厭，死則狂憾。’

“……”華婕看不下去了，她想原地爆炸，或者直接把自己的q人道毀滅。

快速設置刪除和不給他人看，將正顯示的個性簽名改成個句號。

可抱腿坐在網吧椅子上，盯著自己的q，她仍尷尬的腳趾差點摳穿椅墊。

天啊，初中時代的自己，到底在想什麽？

應該在沈墨加她之前就把這些毀屍滅跡的，她居然完全忘記了。

怎麽可以有這種失誤？

沈墨不會已經看到了吧？

啊啊啊，羞恥的想跟沈墨絕交！

正糾結臉紅到不行，q視頻申請忽然彈出，來自於好半天看不到她迴應的沈墨。

華婕深呼吸，視線從‘接受’按鈕挪開。

手指顫顫巍巍操控滑鼠，猶豫著滑向‘拒絕’按鈕。

是拒絕還是拒絕呢？

如果點擊接受，會看到沈墨無情嘲笑她的表情吧？

自閉。

毀滅吧，累了。

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