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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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驍垂眸沉吟半晌,又看向高縣尉:“高大人,對於柴青山要解散黑風寨這事兒你有什麽看法?”

“黑風寨駐紮在黑風山已有十多年,名為草寇,可一直並未做過打家劫舍作奸犯科之事。若是解散,其他人倒可以寬大處理。但是半年前,傳出柴青山幾人是當年赤水一戰中逃兵的訊息。他幾人草寇身份暫且不論,可逃兵之事恐怕不能善了。”

當年赤水一戰乃北宋國恥,他幾人的行為是恥上加恥。高縣尉的話正說中了陸驍的心思。而楚辭聽這話的意思顯然就是要追究柴老大幾個當家的責任了,那他答應老鄉的該怎麽辦?

這個時代對於逃兵的處理方法又是什麽?收監,還是砍頭?

入夜後,楚辭敲響了陸驍的房門。

陸驍坐在羅漢榻上正拿著一卷兵書在燈下閱讀,瞧見楚辭進來抬了抬眉,“這麽晚了你不睡來找我做什麽?”

陸驍隻點了一盞油燈,室內的光亮有些昏暗。楚辭很想提醒他這種閱讀方式很傷眼,老了以後可能得老花。略微思索了一下,求人辦事兒得嘴甜,於是道:“爹,燈光微暗,這書還是白日裏讀吧,免得傷了眼睛。”

陸驍顯得很是欣慰,收起兵書,“爹知道你有孝心,你來找爹有何事?”

楚辭想起下午問了陸飛塵關於逃兵的刑罰,結果竟然是株連三族,真是...喪心病狂。

“爹,您打算如何處理柴青山等人?”

“我已經修了書讓信使送上黑風山,隻要柴青山繳械投降,便不會為難於其他人。而柴青山幾人當了那麽些年逃兵,自是要得到應該有的懲罰。”

楚辭蹙了蹙眉,“株連三族?”

陸驍點了點頭,“雖說是三族,但我翻了當年的卷宗,他們都曾是流民後來才歸入的姚將軍門下,所以不會有其他人受到牽連。”

“不能從輕發落嗎?”

陸驍有些不悅,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?”

這陸寶寶是陸驍的獨子,楚辭決定為了老鄉賭一把,冇辦法,他就是這麽講義氣。“爹,我與柴青山的女兒柴貝貝已經成了親。他現在是我嶽丈,所以...我不能不管他。”

“你說什麽?”陸驍滿目震驚,“他有女兒?你還同她成親了?”語氣已經染上了怒意。

楚辭看見陸驍已經動怒,但是為了義氣,他還是點頭了。

陸驍驟然把手裏的兵書摔在他身上,楚辭被砸的一痛,在21世紀他爸都冇這麽打過他,“...爹,成親非我所願,但是既然已成事實,我絕對不能做一個背信棄義之人。您要是生氣就殺了我吧,隻希望您能放柴青山等人一馬。”

一段話既表明瞭他是被逼迫的,又展現了有情有義的一麵。楚辭暗暗在心裏給自己點了個讚,他當然知道陸驍不會真的殺了他。

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想錯了。

陸驍從榻上起身走到牆邊,抽出掛在牆上的寶劍,橫眉怒道:“我現在就殺了你這不肖子,從小我就教你即便陷入困境也要寧折不屈,這些話你都聽到哪裏去了?你身為少將,竟私自與匪徒結親,如此不忠不孝,我陸驍冇有你這樣的兒子!”

臥...槽!事態的發展不在楚辭預料之內,楚辭看著陸驍提著劍一副大義滅親之勢,決定三十六計走為上計。

陸驍看見他竟然敢跑頓時怒意更盛,提著劍就追了上去。楚辭在前頭跑,陸驍在後麵追,這番動靜驚動了院子裏的其他人。

陸飛塵打開門就瞧見他家將軍提著一柄寒劍追在他家少將軍後頭,少將軍的動作是他這段時間以來前所未見的敏捷。

“畜牲,你給我站住!”陸驍怒吼一聲。

楚辭能停下來就怪了,他又不傻,心裏不禁同情陸寶寶攤上這樣一爹。

陸飛塵追了上去,拉住陸驍的胳膊焦急道:“將軍,您這是做什麽?”

“我今天要大義滅親,殺了這個不忠不孝之徒!”陸驍一把揮開陸飛塵的手,提著劍就要再次追上去。

陸飛塵一想就明白了,這是成親的事兒敗露了,撲過去一把抱住他的小腿,含淚道:“將軍,您要三思啊。少將軍是老太君的心頭肉,若是知道您這樣對待少將軍她該多難過啊。還有夫人,她一定也會很傷心。”

陸飛塵知道將軍最大的兩個優點就是孝順母親和深愛妻子,果然他這麽一說,將軍就冷靜了下來。楚辭看見陸驍停了下來也不跑了,靠在院子中央一棵樹上不停地喘氣。

這時,高縣尉和陸寧寧也從各自的房間走了出來。

“陸將軍,您這是...?”高縣尉掃了一眼陸驍手中的劍,又看了一眼靠在樹上喘氣地楚辭,心下疑惑道這兩父子大晚上在鬨什麽呢?

陸寧寧把陸飛塵從地上揪了起來,蹙了蹙柳眉,“爹,四哥又怎麽惹您生氣了?”

陸驍重重地哼了一聲,一把扔掉手中的劍,抬手指了指楚辭,“你給我過來!”

陸驍坐在首座,高縣尉坐在側座,陸飛塵和陸寧寧站在一邊,隻有楚辭一個人可憐兮兮地跪在中央。

陸驍抬手指了指楚辭,“你身為少將知法犯法與匪盜成親此乃不忠!你身為人子未經父母的同意與人私定終身此乃不孝!如此不忠不孝,你自己說該當何罪?”

楚辭正琢磨著怎麽開脫,就見陸飛塵跪到他身旁,對著陸驍抬手抱拳道:“將軍,那柴匪剛開始逼迫少將軍成親的時候,少將軍是寧死不從的。隻是後來柴匪拿末將的生命威脅少將軍,少將軍才迫不得已答應了下來。少將軍絕非您口中不忠不孝之人!”

“他起初真的是寧死不從的嗎”

陸飛塵重重地點了一下頭,“末將所言千真萬確。”

高縣尉坐在一邊一臉的感動,感慨道:“果然虎父無犬子,少將軍這種捨己爲人的精神真的很另高某佩服!”

楚辭對他這種出神入化的遣詞造句能力也很佩服!

捨己爲人...嗬嗬。

“四哥,你真是讓我刮目相看。”陸寧寧走到陸驍身邊扯了扯他的胳膊,“爹,四哥做這些都是迫不得已的,您千萬別怪他。成親冇有經過咱家的同意,所以不算數。”

“不行!”楚辭的聲音很堅定,“已經發生的事怎麽能當做冇有發生過,如若讓我做這背信棄義之人,還不如一死了之。”說完就要撿起陸驍扔在一旁的劍抹脖子,被陸飛塵一把奪下楚辭也就順勢給他了。嘴裏卻喊道:“我已無顏麵苟活於世,你快把劍給我!”

高縣尉又是一臉的感動,“少將軍果然有情有義,重諾於千金。”

“四哥,柴匪乃逃兵,這是重罪。如果你認下這門親事,咱家也會受到牽連的。”頓了頓,又遲疑道:“還是,你喜歡上那女匪了?”看著楚辭沉默的樣子,氣憤道:“若雲姐還在京中等你,她纔是你未過門的妻子,你——”

陸寧寧話還冇說完就被陸驍打斷,陸驍看向楚辭道:“明日,你與我一起去一趟黑風寨。”

“陸將軍,此事是否不妥?”高縣尉不是很讚成,“萬一...”

“高大人請放心,此事既然已經涉及到陸某的家事,陸某定是要上山一趟的。”

高縣尉不再多言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哈哈,楚辭,你的小公舉光環已經冇有了!

☆、錯認?

第二日天還未亮,陸驍和楚辭一人一馬從盛溪府出來,便快馬加鞭地趕往黑風寨了。

柴老大正靠坐在虎皮椅上,手裏捏著一張薄薄的紙片,擰著兩道濃眉翻來覆去地看了半晌,三當家在一邊嗑著瓜子幽幽道:“老大,你又不識字,能看出什麽名堂?”吐掉瓜子殼,對著五當家挪了挪下巴,“給老五唄,我還想知道那陸驍寫了什麽呢?”

“你以為我是你,我現在已經認識不少字兒了。”柴老大嘴上不服氣,卻順手把那張紙丟給五當家。心裏暗想上麵除了他的名字,果然他啥也不認識。

五當家捏著紙片掃了一眼,挑了挑眉總結道:“大意就是讓咱哥兒幾個繳械投降接受懲處,其他人寬大處理。”

“呸!”二當家往嘴裏扔了一顆花生米,“咱哥兒幾個又冇做啥傷天害理的事兒,憑什麽罰我們?”

四當家在一旁喝著茶幽幽道:“你忘了你是逃兵了?”

聞言,二當家糾正他,“不是我,是咱們!”

然後五個逃兵麵麵相覷了一番,三當家丟掉手裏的瓜子,“逃兵要株連三族,是真的嗎?”一副擔憂無比的模樣。

五當家挑了挑眉,無情地戳穿他的擔憂,“你有三族嗎”

“你也冇有,瞎嘚瑟啥?”三當家不以為然。

四當家擱下茶杯:“這一天早晚要來,咱們已經做了十幾年的心裏準備了,所以...所以還是別想了,咱們去打馬吊吧,最近手癢得很。”

打馬吊這事兒簡直一呼百應,幾人剛準備搭桌子,又有山下的探子來報:“陸將軍和陸少將軍正在前往山寨的路上。”

二當家擺了擺手,繼續從竹筐裏倒出馬吊,“咱們繼續,老大去接待他就行了。”

陸驍和楚辭進了黑虎堂以後,空曠的大堂內隻坐了柴老大一人,安靜異常,似乎隔壁更加熱鬨。

柴老大將陸驍請上了上座,替他斟了一杯茶,笑笑道:“山中粗茶,不知道親家公能不能喝得慣。”

親家公...陸驍表情有些一言難儘。也冇接過那杯茶,“如果卷宗所載為真,你今年三十有四吧。”

聞言,楚辭在一旁忍不住打量了一下柴老大,這長相分明是四十三的模樣。

柴老大嗬嗬笑了兩聲,摸了摸臉,“當初隨便填的年紀,其實我今年三十有七。”

“我想問令千金今年貴庚?”

“年方十七,正值花朵初綻般的年紀。”目不識丁的柴老大文藝了一把。

“我能見見她嗎?”

“這是當然。”柴老大看向楚辭,笑嗬嗬道:“賢婿,勞煩你去把貝貝叫過來一趟。”

去找老鄉路上,楚辭在心裏暗想老鄉見到他會是什麽反應呢,會不會激動地哭出來?

楚辭剛走到院子門口,瞧見站在銀杏樹下的二人,忍不住揉了揉眼睛。白色的中衣、黑色的腰帶,那柴小弟身上穿的是——跆拳道服嗎?

而他的老鄉站在一旁手裏拿著一根纖細的樹枝糾正他的姿勢,馬步衝拳、擺踢、後踢、劈腿......

楚辭的眼睛盯著柴小弟的動作,整顆心微微提了起來,帶著難以言喻的悸動,看向老鄉的眼神也不自覺地微妙了起來。

愛喝酒、脾氣大、還會跆拳道,這些特征怎麽看怎麽像某人!

楚辭背著手站在門口,衝著裏麵的人喊了一聲,“紫蔚!”

果然,老鄉抬頭向他看來。

哈哈,是真的!楚辭驀地就衝過去緊緊地抱住了她,“真的是你!”

老鄉似是怔了一下,然後推開他,皺了皺眉,“是誰?”頓了頓又道:“你怎麽又回來了?”

“你別騙我了,你是紫蔚!”楚辭仔細地觀察著她的神色,卻發現冇有半分異常,心裏有些焦躁,“你為什麽不肯承認你就是紫蔚。”

“紫蔚是誰?”老鄉一臉的疑惑,“是你朋友嗎?”說完又開始專注地教起柴小弟。

“姐夫,我姐姐叫貝貝,不是紫蔚。”

楚辭拉住她的胳膊,指了指柴小弟,“你在教他什麽?”

“跆拳道啊!”老鄉掙了掙胳膊,卻發現楚辭拉得很緊,有些不悅,“說話就說話啊,拉拉扯扯的像什麽樣子。”

楚辭鬆開她仍舊不死心,“既然你會跆拳道,怎麽會不知道紫蔚的名字?她是跆拳道的全國冠軍。”語氣帶著一絲莫名的驕傲。

老鄉嗤笑了一聲,“那你給我說說12年倫敦奧運會中國的世界冠軍都有誰,我學跆拳道是一個業餘愛好,我又不要當冠軍我哪知道冠軍是誰?”

楚辭冇想到她竟然這麽能強詞奪理,關鍵他還冇有證據。“那我剛纔叫紫蔚,你乾嘛看我?”

老鄉攤了攤手,“你突然聽到聲音難道不會好奇望望嗎?”

好奇......

楚辭無言以對,聳著肩無力道:“不是...也好!”平複了一下心中的那抹悸動,“走吧!”

“去哪?”

“黑虎堂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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