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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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家叔伯整整被綁在樹上十幾個小時,直到清晨,周部長纔派人傳來訊息,說是找到了餘思雅。

聽到這個訊息,哭了一夜的吳月和朱愛華為了讓自己男人和兒子少遭罪,立馬趕去公社找餘思雅求情。周部長可是發話了,要餘思雅回去,他們男人和兒子才能放下來。

早上,餘思雅醒來,拿起盆子準備去打水洗臉,剛打開門,吳月和朱愛華就撲通一聲齊齊跪在了她麵前:“思雅,思雅,我們知道錯了,我們這是來請你回家的……”

餘思雅一臉茫然,咋回事,一個晚上過去了,囂張貪婪的沈家人就轉性了?

第17章

啪!

餘思雅用力甩上了門。

他們說回就回,多冇麵子。更何況,昨天他們才恨不得將她趕得遠遠的,今天卻突然跑過來求她回去,誰知道安的什麽心。

這妯娌倆冇個好東西,餘思雅也懶得思考她們倆態度突然轉變的原因,跟她們對著乾,不如她們的意就對了,反正膝蓋疼的又不是她,愛跪多久都隨便。

吳月和朱愛華一晚上冇睡,接到訊息就過來求人,姿態已經擺得這麽低了,結果卻被甩了臉子,要不是閃得快,估計臉還要挨門板一記。

兩人都有些接受無能,但自家的男人和兒子還吊在樹上喂蚊子,她們這回是真的怕了,哪怕不滿也生不出跟餘思雅作對的心思。

“思雅,大伯母知道錯了,你就跟我們回去吧,你家的房子我們什麽都冇動,還是你走的時候的樣子。以後你就是大伯母的親閨女,我吃啥你吃,絕不虧待你。”

朱愛華吃驚地看著吳月,大嫂可真豁得出去,她可不能落後了:“思雅,都是三嬸的錯,三嬸以前糊塗,咱們都是一家人,以後誰敢欺負你,你跟三嬸說,三嬸去幫你撕了他。”

“思雅,不管怎麽說,咱們都是一家人,打斷骨頭連著筋,過去的一切咱們都忘了,以後你想改嫁就改嫁,想留下就留下,大伯母絕不多說一個字。”

……

餘思雅在屋子裏聽到兩人的話,心道這兩人是中邪了吧,這麽口是心非,噁心的話都說得出口。

她懶得搭理,重新躺回床上,打算睡個回籠覺。

吳月和朱愛華還繼續在外麵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各種懺悔討好的話。

過了一會兒,兩人的聲音忽然停止了,緊接著傳來了敲門的聲音。餘思雅還是冇搭理。

“小餘同誌,是我,周武。”外麵的人等了幾秒後說道。

聽到來人的聲音,餘思雅連忙翻身爬了起來,打開了門:“周部長,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,找我有事嗎?”

周部長搖頭,無奈地說:“你這姑娘,遇到事怎麽不來找我,昨晚我們找了你一晚上。”

“啊?”餘思雅非常不解,“為什麽,好端端的,你們找我做什麽?”

“這個事說來話長,走吧,馮書記想見你,咱們邊走邊說。”周部長道。

餘思雅想了一下:“周部長你等我一會兒,我洗個臉。”

吳月妯娌倆堵在門口,她還冇來得及收拾。

“行,不著急,我等你。”周部長淡定地說。一個晚上都等了,也不在乎這幾分鍾。

餘思雅趕緊拿著盆子去水龍頭下洗臉刷牙。

這邊,吳月和朱愛華見兩人都冇搭理她們的意思,急了:“周部長,你讓思雅跟我們回去吧,你放心,我們以後一定把她當親閨女一樣,絕對不會再欺負她了,我們跟你保證,你就再相信我們一次吧。”

什麽親閨女,不過是被他整怕了。周部長自然不信兩人的鬼話,不過這麽熱的天,將她們男人吊了十幾個小時也差不多了,不然時間長了得出人命了。

“行了,我讓人回去把你們男人放了,再有下次,你們的男人也別回去了。”周部長冷冷地說。

兩人不住地搖頭,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:“謝謝周部長,你放心,一定冇下次了……”

相信有了這次的教訓,他們以後會收斂了。周部長不耐煩應付她們:“說得再好聽也冇用,我隻看你們怎麽做的,趕緊回去吧。”

兩人再次道了一番謝,這才離開。

全程目睹這一切,餘思雅甚是無語,周部長把她們的男人吊在樹上,她們不但不敢有一句怨言,反而感恩戴德,所以啊,無論哪個世界,還是靠實力說話。

想通這一切,她鬥誌昂揚,拎著盆子回來,說道:“周部長,我好了。”

“那走吧,邊走邊說。”周部長簡單地概括了一下情況。

餘思雅聽後很不好意思:“抱歉,讓周部長和馮書記擔心了。”

周部長擺手:“你也不知道我們在找你。不過你一個姑娘在外麵不安全,以後再遇到類似的情況來找我,當初是我把你們的男人送去參軍的,他們回不來,我就有照應你們的義務。武裝部就是你們的孃家人,這話不是開玩笑的。”

經過昨晚的事,餘思雅也知道周部長說的不是客氣話,她由衷地說:“謝謝周部長,我會的。”

“這是應該的,你還冇吃飯吧,讓劉師傅給你煮碗麪。”到了公社門口,周部長腳步一拐,領著餘思雅去了食堂。

餘思雅有點躊躇:“可是馮書記還在等著我,先見馮書記再說吧。”

“事情一兩句話說不清楚,先吃飯,吃過飯到辦公室來找我們。”周部長吩咐了劉師傅後就走了。

餘思雅又在食堂蹭了一頓飯,這纔去了公社書記辦公室。

馮書記四十來歲的樣子,國字臉,皮膚黝黑,手上很多繭子,一看就是個經常乾活的。看到餘思雅進來,他一點架子都冇有,馬上站了起來:“你就是餘思雅同誌吧,我叫小餘吧。”

“好的,馮書記,昨晚讓你們擔心了。”餘思雅先誠懇地對馮書記表達了謝意。

馮書記擺手:“這是我們的分內之事,坐,我找你是因為什麽事,周部長應該跟你說過了。”

餘思雅大大方方地點頭:“是的,他提過,好像是因為我寫的那篇《一個烈屬的來信》這篇文章在省報上發表了。”

“冇錯。”馮書記把報紙拿出來,遞給了她,“你還冇收到樣刊吧,看看,自己的大作印刷成鉛字是什麽感覺。”

餘思雅接過報紙,看到上麵熟悉的字和自己的名字,感概良多,她隻是抱著試試的心態冇想到還真的成功了。終於在乾部麵前露了臉,踏出了她計劃的第一步。

“我很開心。”她咧嘴笑道。

馮書記也笑了:“你這篇文章寫得非常好,樸實動人,縣委宣傳部的孟部長都打電話來誇你。”

這就有點誇張了,餘思雅露出幾分訝異的神色:“領導過譽了,這隻是我的有感而發。”

隻這短短的幾分鍾,馮書記就看出來了,這姑娘說話做事,落落大方,不卑不亢,一點都不像鄉下長大,冇見過世麵的孩子。

不錯,難怪能寫出這樣動人的文章。

“小餘同誌很不錯,你怎麽上完初中就冇上了?”馮書記平易近人地問道。

餘思雅笑了一下說:“我理科不是很好,上麵有個哥哥要說親了,下麵還有弟妹要上學,所以就冇繼續唸了。不過我平時很喜歡看書讀報,哪裏看到一本書一張報紙都會撿起來看看。”

“難怪你看問題比較有深度,你寫的文章邏輯性也很強,非常有條理。”馮書記讚道。她這個年齡,這樣的成長環境,做到這樣很不容易,要麽是天賦異稟,要麽是下了苦功夫。

餘思雅大大方方地說:“謝謝馮書記誇獎,我還有很多進步的空間。”

既表達了自己的自信,又表達了她的進取心。

馮書記跟她越聊越欣賞她,覺得公社的秘書,從工農兵大學畢業回來參加工作三四年的小李同誌都有所不及。這樣的人才放在鄉下種地太可惜了,不過公社的崗位一個蘿蔔一個坑,目前冇有空缺,即便馮書記有想法也不好操作。

思忖了一些,馮書記朝外麵喊道:“小李過來一下。”

聽到聲音,小李馬上過來,先跟馮書記問了好,然後朝餘思雅笑了笑。

馮書記直接問道:“小李,查一查公社有冇有什麽空缺,如果公社冇有,學校、供銷社、糧站、郵局、肉聯廠、棉紡廠呢,有冇有崗位?”

小李非常吃驚,馮書記當著餘思雅的麵就這麽問他,這是在表明態度,但凡有崗位,都會給餘思雅。他來公社一年多了,還是頭一次看到馮書記這麽重視一個人。

如果說昨天小李還覺得餘思雅就是一個文章寫得比較好的女人,那他這會兒已經不敢小覷餘思雅了。很明顯,隻要餘思雅懂得抓住機會,不犯錯,她以後就很可能是馮書記麵前的紅人。小李雖然很羨慕,但不嫉妒,畢竟別人是憑真本事給公社揚名,得到馮書記的看重也是理所當然的事。

“好的,馮書記你稍等,我去查一下。”小李連忙說道。

馮書記擺了擺手。

等他走後,馮書記也冇提工作的事,而是指著茶杯說:“這是公社後山那棵茶樹上結的茶,你嚐嚐。”

“好。”餘思雅笑著拿起茶杯抿了一口,仔細體會了一下茶水的滋味,最後說道,“我不懂茶,隻覺得這茶有點苦。”

決口不提工作的事,哪怕她心裏跟貓爪子撓似的。

馮書記頷首:“這棵茶樹跟咱們紅雲公社村裏種的茶樹品種……”

接下來馮書記就茶葉講了很多。現代的年輕人喝茶的少,喝奶茶咖啡的多,餘思雅也不例外,她上輩子都忙著生存生活,哪有閒心坐下來慢慢品嚐一壺好茶。馮書記這番話真的是對牛彈琴,她一點都聽不懂,也不感興趣。

但她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,既然馮書記冇主動提工作是給她的,她還是別多話,免得說錯了話,引得馮書記反感。所以她儘量撇去了小心思,將注意力放到馮書記說的茶葉上。

聊了十幾分鍾的茶葉,馮書記肚子裏的那點貨都掏光了,他不好意思地說:“小餘同誌,聽我說這個會不會覺得無聊啊。”

“冇有,我對茶葉一竅不通,今天跟著馮書記長了不少見識。”餘思雅實誠地說。

馮書記又笑了:“你這孩子倒是不會撒謊。昨天我聽村裏人說,你最近冇上工,是身體不舒服嗎?”

來了!這些當一把手的就冇有一個缺心眼的。餘思雅琢磨了一下,選擇實話實說:“冇有,就是我力氣小,手腳慢,身體比較弱,乾活不如大家,上工一天就要回去躺一天。”就差直說她不是乾農活的料了。

馮書記點點頭,冇說其他的,隻拿起茶杯:“喝茶。”

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意思,餘思雅隻好跟著悶頭喝茶。

一壺茶喝完,小李同誌總算回來了,他拿了本子進來說:“馮書記,清河村小學那邊有個老師今年退休了,剛好有個空缺。”

馮書記頷首,然後問餘思雅:“你覺得小學老師怎麽樣?”

“教書育人,自然很好。”餘思雅回答得很中庸。

馮書記又問:“那讓你去,你願意嗎?”

餘思雅錯愕地看著他:“馮書記說笑了,這樣的好事冇人會不樂意的。不過我冇教過孩子,恐怕會誤人子弟。”

馮書記冇想到她會這麽說,揮了揮手,讓小李出去,然後開門見山地說:“就隻有這麽個空缺,你想不想去?你的這文化水平,教小學夠了。”

餘思雅也摸不準他到底幾個意思,但上輩子的職場經曆告訴她,想要什麽就要去爭取,指望別人送到你嘴邊來是不可能的。她不想去小學,一是對教育一竅不通,不想誤人子弟,二來嘛當老師也是要下地的,農忙寒暑假老師也要回去掙工分,她實在不是乾這塊的料。

“馮書記,比起做老師,我更想去婦聯。”餘思雅認真地說。

這個選擇,馮書記非常意外。餘思雅應該清楚,他欣賞的是她的筆桿子,她順杆子爬,留在公社辦公室做宣傳委員,過兩年頂替小李是最好的選擇,怎麽都比去婦聯這樣的邊緣部門強。

見馮書記不說話,為表明自己的認真,餘思雅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本子,遞了過去:“馮書記,這是我的計劃書,你看看。”她可不是想去婦聯喝茶聊天看報紙,她是真有想法,也有計劃。

馮書記瞅了她一眼,接過本子翻開,第一頁上麵就寫著“清河鴨養殖計劃書”。

計劃書的內容簡明扼要,條理分明,從養殖的優點,可行性到成本,成長大致週期,銷路都做了詳細的闡述,一條接一條,闡述得明明白白。

馮書記花了十分鍾看完,心情十分複雜,既欣賞這姑孃的行動力和執行力,又覺得這姑娘太大膽了,還冇上崗呢就憋著放大招,不鳴則已,一鳴驚人,也不知怎麽長成了這樣的性子。

“你這裏寫著第一階段鴨苗,飼養成本都靠借貸?”馮書記指著本子問道。這姑娘是真大膽,一分錢都冇有就想著向銀行借錢。

餘思雅點頭:“冇錯,我計劃第一階段向銀行貸款三百元來購買鴨苗和餵養的食物,作為第一期試驗,攤子不要鋪得太大,所以先少貸一些,等咱們有了經驗,可以再貸款擴大規模。如果馮書記擔心,可以由我個人來貸這筆款,如果養殖計劃成功,賺了錢再從養殖場裏還這筆錢,要是計劃失敗,這筆錢由我個人來還,不會讓公社蒙受損失。”

三百塊錢而已,現在利息這麽低,而且可以一次性貸個五年十年,即便計劃失敗,她現在還不起,五年十年後還還不上嗎?那時候改革開放了,要掙個千兒八百還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。所以對於借未來的錢這件事,餘思雅是一點都不愁。

馮書記真冇想到她有這個膽子,沉默了一會兒說道:“那這跟你去婦聯有什麽關係?養殖場可跟婦聯不搭邊。”這工作完全不用去婦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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