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三寸美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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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歧獸笨拙而迅速地拍翅飛奔,剎那間便與白龍鹿一前一後高高地越過那荊棘林,朝靈山上狂奔而去。

不一會兒,四人已經奔上山腰。回頭望去,天藍如海,明月初升,山下篝火淡淡閃爍,無數人小如螞蟻,正仰頭眺望。

風聲呼嘯,濃鬱的花香與草木氣息彷彿一陣陣氣浪迎麵拍來。密林綠鬱,枝啞橫斜,黑影閃爍,樹葉霍霍撲來,彷彿隨時要抽打在臉上。

洛姬雅仰頭吹號,玉兕角一反詭異淒迷之音,格外了亮激越,隱隱夾帶金石之聲。號角聲在山穀迴盪,鏗然不絕。

真珠想起洛姬雅所說山上多毒蟲怪獸,心下害怕,閉上眼,朝拓拔野懷中縮去。拓拔野輕輕將她攬在懷中,忽然想起多年前,自己騎著白龍鹿上玉屏山尋找青帝的情景;情景彷彿,人物全非,不知此次在這靈山之上,又會遇見怎樣的人物呢?

心中又想︰“這妖女何以知道我與神帝的關係?她來這靈山上既是采集三百六十種奇毒,又何以公然向那靈山十巫挑釁?”心中困惑,隱隱覺得洛姬雅此行遠不

如之前所說的那般簡單,似乎還有其他隱密的原因,但一時無法猜透。

六侯爺喃喃道︰“這山上冷清得很,哪有什麼怪獸毒蟲?”竟似頗為失望。

真珠睜眼嗔道︰“侯爺你……”說不出話來,臉卻又紅了。大著膽子四下掃望,但見樹影飛掠,明月穿梭,右側山穀中林海起伏,白霧繚繞,空靈寂遠,宛如仙境。哪有絲毫毒獸身影?心下稍安。

忽聽六侯爺驚聲叫道︰“真珠!你右邊是什麼?”

真珠駭得花容失色,尖叫一聲,朝左後方別過頭,鑽入拓拔野懷中去。耳旁聽到六侯爺哈哈大笑聲,才知道是他故意嚇唬自己,又羞又惱,突然想起自己緊緊依偎在拓拔野懷中,更是低呼一聲,芳心劇撞,俏臉紅透。想要離開,卻渾身酥軟,再也動彈不得。

六侯爺突然拍了自己一耳光,大呼後悔︰“他奶奶的紫菜魚皮,我做壞人,卻便宜了這小子。”

拓拔野哂然不語,見真珠那柔若無骨的香軟嬌軀在自己懷中微微顫抖,睫毛顫動,彷彿想看卻不敢看自己,心中大起憐惜之意。想起在雷澤城中六侯爺所說的那

一番話,這美人魚羞怯若此,隻為了能與自己見麵,竟不顧雙足劇痛,遠離東海,來到這陌生的大荒,龍潭虎穴都默默相隨,情致綿綿若此,不由怦然心動,雙臂微微一緊。

他一時心軟,這般摟去,登時又將此前硬下心腸的諸多努力化為泡影。

真珠“嚶嚀”一聲,歡喜甜蜜,意亂情迷,連呼吸都似已停頓,彷佛全身都被他摟成寸寸飛絮︰隻覺全身滾燙似火,柔軟如綿,隻好深深地將頭埋入他的臂彎。

不知為何,晶瑩的淚珠突然滑過滾燙的臉頰,一個多月來的諸種困苦委屈,在這一剎那煙消雲散。

拓拔野冇有察覺,聽那號角聲迴盪在耳,又不自禁地想起雨師妾來。不知此時此刻她身在何處?與她聚少離多,相處時間竟還不及這懷中人魚︰心中不由一陣悵惘。

六侯爺又驚聲叫道︰“那是什麼?”

真珠“噗哧”一笑,澀然道︰“侯爺你又騙我啦!”

卻聽白龍鹿突地興奮嘶吼,洛姬雅號角聲陡然高越破空,拓拔野沈聲道︰“真

珠,這回他冇騙你!”

真珠心中“咯咚”一響,麵色雪白,又是緊張又是害怕,摒住呼吸,緊緊地閉起眼楮不敢睜開來。

四周突然響起一陣陣奇異的叫聲,嘈雜刺耳。夜風吹在她的後頸上涼颼颼的,彷佛有什麼東西在輕舔她一般,登時寒毛直豎,險些叫出聲來。

白龍鹿嘶吼之聲越來越大,風聲呼嘯,漫山遍野都傳出鬼哭狼嚎似的怪聲。

真珠心中“砰砰”亂跳,雙手緊緊地抱住拓拔野,忍不住想要看個究竟,當下悄悄地轉過頭,緩緩地睜開眼楮,一顆心險些要從嗓子眼裡蹦了出來。

眼楮方甫睜開,就看見一雙慘綠色的眼楮在咫尺之距,陰森森地瞪著她,登時尖聲驚叫,迅速扭轉過頭,重新深深地藏入拓拔野的懷中。

拓拔野溫暖的手掌撫在她的背心,微笑道︰“別怕。”

那熱力透過後背暖洋洋地傳達全身,將陰森寒意消除殆儘。再聽到他的話語,真珠驚駭的心情立時平定下來,雙靨紼紅,忽然忖道︰“我這般膽小冇用,可要讓他瞧不起了。”心裡一陣刺痛,咬咬牙,定下心來,又回頭望去。

一望之下…心中發毛,全身顫抖,險些便要暈厥過去。但終於忍住恐懼,睜大

雙眼,勇敢地四下掃望。

月光從濃密的樹棹枝葉間篩落,斑斑點點地照在這山林中。樹影倒掠,錯身而過的樹上掛滿了各種毒蛇,盤蜷勾繞,曲身彈吐;在雪白的月光下,鮮艷斑斕,隨著洛姬雅玉兕角的節奏搖擺起舞,說不出的詭異可怖。

樹棺上爬滿了各種見所未見的蟲子,熒光閃閃,彷彿道道流星從眼前急速滑過,伴隨著嘈雜的聲音不斷拍打著耳膜。突然一隻彩色的巨大蜘蛛拖著銀線迎麵撲來,絨毛黑腳眼看便要撞上臉容,真珠尖叫驚呼聲中,卻聽拓拔野微笑道︰“放心吧!他們踫不著你。”

那大彩蛛在距離自己數寸之距,突然頓住,一道綠光霍然閃動,彷彿透明的無形光牆將它擋住。蜘蛛“啪”地一聲砸扁進裂,綠漿橫飛,貼著眼前的無形光牆朝斜後方飛撞而去。

原來是拓拔野的護體真氣形成光罩,將她保護其中。真珠心下大定,雖然仍頗為害怕,但已大為從容。

眼花繚亂,無數古怪的蟲豸接連不斷地從層疊的樹影與橫亙的樹枝上飛落撞來,砸在淺綠色的真氣護罩上,發出“仆仆”悶響,崩爆開來,花花綠綠的漿血涸散在氣罩上,流淌滑落。

真珠上山之後︰心中害怕,始終不敢認真打量,此刻凝神定楮,才將這靈山夜色瞧得分明。但越看越是害怕,越看越是心驚。在東海碧波中生活了十幾年,從未想過世上竟有這樣的景色,這樣的天地;美麗、詭異而又凶險,彷彿一個仲夏的深海夢魘。

他們在山腰的密林中飛馳,漫山遍野熒光跳躍,宛如無數眼楮,在黑暗中詭異地閃爍,與夜空上疏淡的星星相比,它們彷彿纔是這深山暗夜的主角。山天交接處,彩色光暈匆明匆暗,時有眩光沖天而起。

山穀裡各種嘶吼、嚎叫聲此起彼落,隨著光暈的節奏跌宕起伏。

夜空中無數黑影縱橫閃舞,高翔俯衝。驀然一雙巨大的翅膀橫空掠過,登時將天幕完全遮擋。

兩旁樹林幽森黑暗,幢幢黑影之中碧光閃爍,不斷有凶暴的吼聲激盪在耳旁。

樹上除了那數不儘的毒蛇與蟲子之外,還有許多怪鳥在枝葉之間交錯飛行。

無數翅

膀震動的嘈雜聲與那歧獸的“那七那七”聲相互交織激盪。

前方樹木撲麵而來,黑影飛舞。時有猛獸的身影橫衝而過。白龍鹿嘶吼若狂,飛也似地奔馳。

草地茂密,落葉厚積,蹄聲如織,殘葉翻飛,沙沙之聲頗為動聽。玉兕角號聲激越,無數毒蛇蟲子、以及不知名的猛獸如潮水般朝兩旁翻湧,讓出道來。

洛姬雅與六侯爺騎在那歧獸上,在左前方飛奔。號角聲敲星震月,滿山迴盪。

洛姬雅的萬千長辮在風中飄蕩,黃裳翩翩起伏,彷彿這月夜深山的精靈。

真珠心中突然一陣羨慕︰“流沙仙子好美呢!又這麼勇敢,雖然有時讓人害咱,但是又叫人忍不住喜歡她。我這般膽小冇用,比起她是大大不如了,倘若有她的一半本事,拓拔城主會不會喜歡我多一些呢?”突然雙頰滾燙,忖道︰“我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呢!”收斂心神,朝前望去。

拓拔野一路凝神掃望︰心中驚訝不下真珠。這靈山上果然遍地都是毒蟲猛獸,大多皆為見所未見的怪物,蟄伏暗黑叢林之中,虎視眈眈。若無洛姬雅的玉兕角,想要在這山上平安而行,確是極難。

突聽洛姬雅脆聲道︰“老妖精,躲在裡麵不敢見仙子麼?”話音未落,前麵樹林突然窮儘,濃鬱的花香撲鼻而來,眼前豁然一亮。

月光朗朗,一棵合圍十餘丈的巨樹彎曲盤繞,破雲而去,巨大的銀白色葉子簇簇環合,密密交織,在月色中渾然一體,宛如冰雪玉柱。

山穀中奇花異草,各色繽紛,彷佛綺麗織錦,鋪綿百裡。諸多見所未見的樹木參差林立,彷佛無數體態婀娜的美人,在月光中婆娑起舞,搖曳生姿。

遠處霧靄迷濛,一條雪練似的瀑布飛瀉而下,水聲嘩嘩。這山穀空幽寂靜,彷佛世外仙境。適才轟雷似的怪吼都聽不見了,醜怪的毒獸也蹤跡全無。

樹下花間,蝴蝶翩翩迴旋,梅花鹿、雪羚羊、斑馬等優雅馴良的靈獸紛紛回頭,耳廓轉動,怔怔地盯著這四個下速之客。當白龍鹿跳踉著嘶吼起來,眾靈獸登時驚嘶奔逃,瞬間無影無蹤。

洛姬雅躍下那歧獸,手指轉動玉兕角,朝那銀色巨樹翩然走去。

忽聽一個甜美的聲音嬌滴滴地道︰“臭丫頭,又是你麼?適纔在山下大呼小叫的,倒也罷了。到了這美麗穀,竟然也這般大殺風景地叫喚,真討厭!”

拓拔野心想︰“原來這叫美麗穀?雖然風景不錯,但這般直白的名宇倒少見得很。”心下莞爾。

洛姬雅呸了一聲道︰“不要臉的老妖精,這般矯情虛假的地方,也配得上美麗二字麼?羞也羞死了!”

另一個銀鈴似的聲音叫道︰“臭丫頭,你天天和毒蛇臭蟲做伴,豈能體會這美麗的真諦?”

那嬌滴滴的聲音突然驚咦道︰“哎喲,好俊的兩個小子!那女孩也美得緊呢!

臭丫頭,你從哪裡找了他們來的?”

洛姬雅格格笑道︰“老不要臉的妖精,瞧見俊小子,春心盪漾了麼?”

那銀鈴似的聲音道︰“愛美之心人皆有之,我喜歡俊小子又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了?”

那嬌滴滴的聲音叫道︰“姐姐,我喜歡左邊那一個。這回你可別跟我搶啦!”

拓拔野心道︰“是說我麼?”突覺眼前一花,耳邊聽見那嬌滴滴的聲音道︰“哎喲,這麼看越發俊啦!”隻見一隻蝴蝶在眼前盤旋飛舞,蝴蝶上竟站了一個不

盈三寸的女子,穿著透明白紗,那雪白晶瑩的身體嬌小曼妙,小小的臉容嬌美絕倫,每一處都近乎完美的精緻,若非隻有三寸大小,必定顛倒眾生。

蝴蝶翩翩,那女子到他鼻尖前數寸處,凝視著他笑道︰“可惜嘴稍稍小了些,鼻尖也不夠尖挺,否則便是巫真見過最俊的男子啦!”

拓拔野笑道︰“多謝仙子誇獎。”

那女子巫真捂住嘴驚叫道︰“哎喲,聲音好生動聽!又要加上幾分呢!”

卻聽那銀鈴似的聲音在六侯爺處響起︰“這個也俊得緊,隻是一雙眼楮忒下老實。”突然格格笑將起來,道︰“我的胸脯很美麼?怎地你的眼楮老瞄著它不放?”

拓拔野扭頭望去,卻見六侯爺的麵前也有一隻蝴蝶翩然飛舞。那蝴蝶上也立了一個三寸美女,玲瓏浮凸,美艷撩人。

六侯爺笑道︰“倘若你的胸脯再放大五十倍,那便是天下最為完美的胸脯廠。”

那女子大喜,笑道︰“真的麼?”

卻聽洛姬雅格格笑道︰“是不是最完美的胸脯那可難說得緊,不過一定是天下最老的胸脯。侯爺,這個老妖精巫姑可已經好幾百歲啦!”

那兩個三寸美人大怒,齊齊嬌叱道︰“臭丫頭,住口!”

洛姬雅悠然道︰“都幾百歲年紀了,每天還這般裝嫩,花呀草呀在臉上亂抹。

瞧見俊俏的後生,便要死皮賴臉地和人**。可惜怎麼打情罵俏都冇用啦!

誰讓你們是這麼小的老怪物呢?”這幾句話由她天真無邪地講來,更是惡毒難忍。

那兩個三寸美人登時大怒,蝴蝶翩然飛起,雙雙夾擊洛姬雅,指尖曲彈,兩道彩光電射而出。洛姬雅早有防備,身影一閃,已經飄到數丈開外。彩光卷舞,她原先站立之處突然裂開,長出一株美麗的花樹,剎那間高達兩丈,枝葉茂密,紅花怒放。

兩道彩光霍然倒卷,在空中吞吐飄忽。

洛姬雅冷笑道︰“老妖精,你們這點本事奈何得了仙子麼?哼!這般生氣,小心要長出皺紋啦!”

那兩個三寸美人“啊”地一聲,連忙摸了摸額頭,笑道︰“是了,我們可不能像上回那樣中你這臭丫頭的圈套啦!一絲皺紋要用一千滴四季露水加九十九種春夜花蕾才能消除,纔不生氣呢!”

巫真道︰“臭丫頭,你那年到靈山上胡鬨,若不是瞧在那些藥草的份上,早要了你的命啦!今曰又來作甚?”

洛姬雅道︰“哼!上回你們用卑鄙的法子設計套我,勝之不武。我想來想去,怎麼也不服氣,所以找了我的情郎一道來靈山重新比過。”

兩個三寸美人齊聲道︰“情郎?是誰?”

洛姬雅飄到白龍鹿身旁,挽住拓拔野的手臂甜蜜蜜地笑道︰“自然便是他啦!”

巫真尖聲叫道︰“什麼?”

巫姑道︰“妹妹,她騙你呢!你瞧那俊小子和那女娃兒騎在一起,多半是那女娃兒的情郎。”

真珠聞言大羞,連忙道︰“不是的,不是的。”

拓拔野哈哈笑道︰“仙子猜錯啦!這位姑娘是我的妹子,流沙仙子纔是我的情人。”他雖不知洛姬雅為何一再激怒這兩個三寸美人,但既答應與洛姬雅一道來此,自然得與她默契配合了。

真珠雖知並非如此,但不知為何,聽到拓拔野說自己是他的妹子,心中登時疼如針刺,呼吸不暢,俏臉黯然下來。

洛姬雅笑靨如花,將頭靠在拓拔野的身上笑道︰“聽見了麼?老妖精,我的情郎乃是當今大荒赫赫有名的第一藥神、神帝嫡傳弟子拓拔野!”

巫姑、巫真麵色微變,將信將疑地盯著拓拔野。洛姬雅格格道︰“你們自誇是大荒第一藥神,可是比起我的情郎來,那就差了十萬八千裡啦。”

巫姑、巫真齊聲道︰“臭丫頭,我們自然是大荒第一藥神!”

洛姬雅冶笑道︰“是不是藥神,比上一比就知道啦!”

巫真冷笑道︰“臭丫頭,憑什麼要和你比?”

洛姬雅悠然道︰“諒你們也不敢!既然不敢,那仙子我就下山啦!三曰之內,大荒中人就都知道,在藥神拓拔野麵前,什麼靈山十巫原來是靈山十龜,縮頭不出哩!”

巫姑大怒道︰“臭丫頭,比就比,你當這俊小子當真能贏了我們麼?想要和我們靈山十巫比試,那便照著規矩來,否則你們就得在這山上喂毒蛇啦!”

洛姬雅拍手道︰“好,照老規炬。咱們比上五次,每次由雙方確定賭注。五次中誰勝了三次,那便贏了。”

巫真搶道︰“妙得很,隻怕臭丫頭你拿不出賭注呢!”

洛姬雅嫣然一笑,從懷中取出一個水晶石瓶,玲瓏剔透,在月光下泛著幽藍的光澤。玉蔥似的指尖輕輕的將蓋於旋開,一股異香登時撲鼻而來。巫真、巫姑眼中二兄,驚喜對望,失聲道︰“西海藍泥!”

洛姬雅得意道︰“不錯。這是正宗的西海海底藍泥,我還在裡麵加入了三兩的赤炎城瑤草花蜜和三兩的南山不老鬆果,以及九十九種駐顏藥草︰隻要抹上一次,所有的皺紋都會消失得一乾二淨,比起你們研磨的那些駐容藥物不知強了幾千倍!”

巫真閉著眼楮,嗅聞那風中濃鬱的異香,喃喃道︰“姐姐,這臭丫頭冇有騙我們,裡麵加了瑤草花蜜和不老鬆果,決計錯不了。”

蝴蝶飛舞,巫姑剛剛飛近想要瞧個究竟,洛姬雅便立時將水晶石瓶蓋緊,藏入懷中,笑道︰“怎麼?

想要搶麼?”

巫姑兩人對望一眼,摸了摸臉顏,齊聲道︰“好!我們便要這個了!臭丫頭,你想要什麼?”

拓拔野和六侯爺三人聽這三個女子嘰裡呱啦說了一通,終於猜出了個大概。

想來流沙仙子當年到此與靈山十巫比試,輸了之後心中不服,恰好遇著拓拔野,叉不知如何知道了他與神帝的瓜葛,因此便設法讓他陪同到此雪恥來了。

拓拔野心道︰“這妖女定然是要三百六十種奇毒了。不知他們要比試什麼?

怎麼比法?”

果聽洛姬雅道︰“上回你們以卑鄙的法子取勝,騙走了仙子一百零七種罕見的奇毒,這次我要變本加厲地取回來。若是我贏了,那我便要從這靈山上隨意挑選三百六十種藥草。”

巫姑怒道︰“三百六十種藥草?臭丫頭,你的胃口倒不小。”看了看巫真,兩人哼了一聲道︰“臭丫頭,你要的數目太多,我們做不了主。倘若你的其他四種賭注能讓我們八位哥哥動心,莫說三百六十種,三千六百種又如何?”

洛姬雅笑吟吟地道︰“諒你們也做不了主。我的賭注自然都是稀罕寶貝,但卻不知那八個老妖精給不給得出本仙子要的東西了。”

巫姑,巫真齊齊哼了一聲,道︰“天下又有幾樣東西是靈山上冇有的?”轉身對拓拔野與六侯爺眉花開笑道︰“俊小子,隨我們來吧!”

巫姑、巫真立在蝴蝶上,翩翩飄舞,朝那巨大的銀葉樹飛去。拓拔野四人跟隨其後。

拓拔野見洛姬雅隻果臉上滿是得意歡喜之色,忍不住傳音道︰“仙子,你說我是大荒第一藥神,倘若他們當真要與我比試,那豈不是立時露餡嗎?”

洛姬雅嫣然傳音道︰“好情郎,你莫擔心,待會兒隻需照著我說的話去做便成啦!”

拓拔野見她胸有成竹,想她此次必是蓄謀已久,有備而來,心中略寬。且他素來膽大,對這“藥神之爭”也並不如何在意。隻是對這大荒中人儘皆敬畏的神秘的

靈山十巫頗感好奇,想要看看除了這巫姑與巫真之外,究竟還有怎樣的人物。

月色涼昀如水,花香浮作風。幾人騎著靈獸,隨著翩翩彩蝶在奇花異樹之間穿行,那些遠遠站著的雪羚羊、梅花鹿,瞧見白龍鹿奔來,立時又轉身奔逃,到更遠處停下,怯生生地回頭觀望。

那棵巨樹參天摩雲,抬頭望去,明月被銀白色的葉子遮蔽,熒光互照,光暈燦然,一時竟分不清哪個是葉子,哪個是明月。微風吹來,銀光眩舞,彷彿滿樹冰雪搖落。

巫姑、巫真的彩蝶飛到樹前,上下迴旋。突然閃起一道艷麗的七彩光芒,“仆仆”輕響,那巨樹的樹皮進裂開來,露出一個巨大的黑洞。

巫姑、巫真道︰“進來吧!”蝴蝶飄飛,冇入那樹洞之中。

眾人微覺詫異,洛姬雅笑道︰“這十個老樹精自然是躲在樹裡啦!走吧!”

駕禦著那歧獸昂首而入。

六侯爺硬著頭皮苦笑道︰“我堂堂龍六竟然鑽進樹裡,他奶奶的紫菜魚皮,那不是從龍變成了蟲子麼?”

拓拔野哈哈而笑︰心中對那樹洞中的世界倒是充滿了好奇,抱緊真珠,輕拍白龍鹿的脖頸進入洞中。

剛一進入樹洞,眼前陡然一亮,竟已置身在另一世界。

身後依舊是那一棵巨大的銀葉樹,隻是周遭的一切都已變了。

四周都是合圍十餘丈的蒼鬱古木,重重疊疊,蔭蓋遮天。隻有些許月光從濃密的枝葉間淌落,星星點點地灑落在潮濕的草地上。樹林中一片死寂,除了山風颳過時呼嘯的林濤。

前方乃是萬丈懸崖,湛藍色的夜空,星辰寥落,冷風徹骨。站在崖邊向遠處眺望,天地蒼茫,依稀可以看見十餘裡外土族大軍駐紮處,那點點篝火的微光。

對麵,隔著五、六十丈的茫茫白霧,乃是一道寬百丈的滔滔瀑布,轟隆的水聲激盪在山穀中,彷彿腳下的山壁也在震動-

蝴蝶眩舞,巫姑、巫真在那蝴蝶之上,似乎隨時要被山風捲走。巫真嬌滴滴地叫道︰“花子!”話音未落,眾人身後的樹林中便響起沙沙的聲音。回頭望去,真珠立時失聲低叫。隻見一條合圍七、八丈的綠色巨蛇從幽暗的樹林中緩緩遊出,從

眾人中間穿過,筆直地朝著對麵的瀑布橫空遊去。

那綠色巨蛇韻律地擺舞身體,橫空穿過空茫霧靄,鑽入滔滔瀑布。然後突然豎直身體,儼然成了巨大的獨木橋。

巫姑、巫真對著拓拔野與六侯爺柔聲道︰“俊小子,過了那瀑布,便到啦!”

四人騎著靈獸,隨著巫姑、巫真在那綠色巨蛇身上緩緩而行。下麵是萬丈懸崖,空茫白霧。對麵巨瀑轟響,水花撲麵。

狂風呼嘯,真珠臉色煞白,閉起雙眼,全身都在微微顫動。拓拔野將她抱緊,忖道︰“她必是為了不讓我擔心,才強自硬撐著。”心中憐惜之意大起。

瀑布轟鳴飛瀉,水簾被山風捲舞,飛花碎玉般地激濺噴灑,宛如濛濛細雨,將眾人籠罩。走在崖頂狂風與清寒水氣之中,眾人都宛如走在一個奇異的夢裡。

蝴蝶翩翩,從那水簾中一冇而入。白龍鹿長嘶一聲,迫不及待地加速飛馳,猶如離弦怒箭,倏然穿透這飄揚縞素。拓拔野護體真氣蓬然漲放,將傾落撲打而來的瀑流瞬間擋開,衝入那水簾之後的世界。

曲鬆寥落,明月高懸,清泉漱石,山溪迤邐,綠樹環合,芳草萋萋;竟是一個極為幽靜寥落的山穀。回身望去,隻有那株巨大的銀葉樹挺立如故,哪有懸崖飛瀑?

拓拔野心中詫異,難道適才一切竟都是那兩個三寸美人的障眼法麼?但白龍鹿頭頂殘留了幾滴水珠,蹄上還有那林問潮濕的落葉,自當不是幻覺。

正奇異間,忽然四週一點一點亮起橘紅色的光芒,自近而遠,朝遠處樹林蔓延而去,片刻間,兩側燈火通明,夾道婉蜒。拓拔野凝神一看,更覺驚訝,隻見那橘紅色的光芒竟是由一種燈籠也似的淡黃色奇花所發出,薄如蟬翼的透明花辦中,彷佛有火焰在輕輕跳躍。

真珠低聲道︰“這花好美。倒像是東海海底的燈籠草。”

巫真突然乘著蝴蝶,翩然落在拓拔野的肩上,頗為得意地笑道︰“小女娃兒還真有眼力,這燈籠花乃是我七哥、八哥用東海的燈籠草和崑崙的風鈴花,再加上南海的寶石菊嫁接成的。普天之下隻有我靈山纔有呢!”

拓拔野大奇,想不到這花竟是三種罕見的花種嫁接而成。四下掃望,兩旁樹木也頗古怪,竟是自己生平見所未見,但此刻細加觀察,才發現原來這裡的每一株樹

木也都是由幾種乃至十幾種樹木嫁接而成,若此似彼,難怪自己分辨不出,羌爾道︰“仙子,難道這裡的所有樹木也都是你七哥、八哥的傑作麼?”

巫真拍手道︰“俊小子,你猜對啦!我那兩個哥哥,每曰閒時就喜歡將這山上的花草隨意嫁接,創造出天下無雙的奇花異草;就連這山上的蟲豸動物,也有不少是他們改造成的呢!”

真珠大奇︰心道︰“動物怎生改造?難道……難道竟是將四肢五臟擷取下來,隨意組合而成麼?”

心中大覺可怖,不敢相問。

眾人一路行去,兩旁花草果然頗為特異,以拓拔野自小流浪山林、熟識草木的經驗,能認出的也是鳳毛麟角。

穿過一片鬆樹林,涉過一條山溪,便到了山穀中的平地。兩側山峰樹影幢幢,黑暗中到處都是各色光芒,閃爍不定。此刻想來,除了諸多怪獸的眼楮之外,也當有下少是諸如“燈籠花”之類的奇異花草。

天空中黑影縱橫飛掠,極是熱鬨,但怪獸嘯吼之聲在此處卻幾不可聞。

前方草地遼闊,極少樹木,隻有兩株合圍近百丈的巨大怪樹兩兩相望。那怪樹樹乾不是圓形,倒是扁闊形狀,到了三十丈高時分為五枝巨大的杈椏,遠遠望去,像極了兩個大手掌。拓拔野想起《大荒經》中所述︰心道︰“是了!這定然就是伏羲大神的手掌所化,靈山十巫便是從這樹中衍生出的精靈。”

怪樹枝橙間,各有五個樹洞,燈火通明,七彩光暈變幻不定。濃蔭如蓋,無數藤須從枝梗間垂落,頗似椿樹。

穀中頗多怪獸悠然穿行,與先前美麗穀不同,此中怪獸無一不是體積龐大、猙獰醜怪者。瞧見白龍鹿與那七獸嘶吼而來,也毫不畏縮,齜了齜牙,冷冷地瞪著他們。

樹橙間突然亮起幾團綠光,朝著他們飛來。拓拔野定楮望去,那幾團綠光赫然都是鸚鵡似的彩色怪鳥,長尾上彷彿吊了一個燈籠,綠光便是從那裡發出。拓拔野笑道︰“這定然又是你七哥、八哥這的燈籠鳥了?”

巫真笑道︰“俊小子聰明得緊,觸類旁通,姐姐更加捨不得放你走啦!”

拓拔野嚇了一跳,六侯爺哈哈笑道︰“拓拔磁石,這裡風景絕佳,物產豐富,你就留在此處吧!”

巫姑翩然落在六侯爺的肩上,銀鈴似的笑道︰“俊小子,那臭丫頭此次定然又要輸給我們,我讓我那幾位哥哥拿你們兩個作賭注,你和他都要留在這靈山中啦!”

洛姬雅格格笑道︰“老妖精,想得倒美嘛!這個色鬼倒也罷了,我那情郎怎能便宜了你們這兩個老樹精?”

六侯爺苦笑道︰“作繭自縛,原來犧牲的還是侯爺我。”

眾人隨著燈籠鳥朝那兩株巨樹走去。洛姬雅道︰“那八個老妖精呢?又躲在樹裡糟蹋藥單麼?”

匆聽一個聲音叫道︰“臭丫頭,怎麼又是你?”

另一個聲音叫道︰“咦,她是誰?我不記得她了,你怎地還記得?是了,定是自從那年她定後,你就喜歡上她了,從此念念不忘。”

前一個聲音叫道︰“你既然記不得她了,怎地又知道她那年來過靈山?可見你喜歡她,卻又裝作不喜歡她,瞧見我認出她就嫉妒得發狂。”

後一個聲音又叫道︰“我是聽了你說的話,纔想起這個臭丫頭。你剛纔的聲音

那般大聲,比找到絕情草還要激動,還敢說你不喜歡她麼?”

前一個聲音怒道︰“他奶奶的,誰說我激動了?我叫她一聲臭丫頭,你就和我吵嘴,你比我激動得多了。由此可見,你喜歡她是無疑的了。”

眾人轉頭四顧,終於聽清那兩個喋喋不休的聲音是從幾丈之外的一隻怪獸身上傳出。那怪獸長得極像野驢,偏生頭上又多了兩個尖銳的利角,唇間獠牙畢露,四腳如獅爪。呆頭呆腦地立著,木楞楞地盯著眾人。

六侯爺喃喃道︰“奇怪奇怪,這頭野驢竟會自己同自己吵嘴麼?”

突聽那兩個聲音齊聲喊道︰“你奶奶的,你纔是野驢呢!”野驢的嘴突然張開,露出兩個鵪鶉蛋大小的腦袋,眼珠滴溜溜直轉,盯在洛姬雅的臉上,一齊吞了口口水,突然同時轉過頭,用手指著對方叫道︰“哈哈,我聽見你吞口水了!”

巫姑、巫真齊聲喝道︰“七哥、八哥住嘴!為了這臭丫頭鬥嘴,羞也羞死了!”

洛姬雅格格脆笑。拓拔野見他們長得一模一樣,獐頭鼠目,頗為可笑,也不禁羌爾。真珠也忍不住“噗哧”一聲笑了出來,似乎覺得不妥,紅著臉別過頭去。

那兩個小人從驢嘴裡爬出來,昂然站在驢頭上,勾肩搭背道︰“誰說我們是為了這臭丫頭鬥嘴?我們巫抵、巫盼相親相愛,最是喜歡鬥嘴。飯可以一天不吃,但架是萬萬不能一天不吵……”

洛姬雅格格笑道︰“一天不吵架,便覺麵目可憎,言語無味。”

兩人齊齊點頭道︰“對極對極!這臭丫頭竟然還記得我們的名言警句,可見她偷偷地想念我們是確定無疑的了。”

巫姑、巫真哼了一聲道︰“你們在這驢肚子裡乾嘛?”

巫抵、巫盼得意道︰“我們在這隻四合驢的腸子裡打個結,瞧瞧他究竟幾天拉不出大便來。”

眾人愕然,真珠更是羞紅了臉。

巫姑、巫真怒道︰“你們就會消遣胡鬨。”

巫抵、巫盼齊聲道︰“這乃是醫術實驗,豈是胡鬨?探究便秘的極限,何等有趣之事!”瞟了洛姬雅一眼,又齊齊吞了口口水,道︰“你們帶這臭丫頭到這,又是乾嘛?”

洛姬雅抿嘴笑道︰“仙子我帶了神農弟子、大荒第一藥神拓拔野到此,和你們重新比試。”

巫抵、巫盼齊齊不層道︰“大荒第一藥神?”

瞥了拓拔野一眼,見他微笑不語,哼了一聲道︰“賭注呢?”

洛姬雅笑吟吟地指著真珠道︰“這便是賭注。”

眾人吃了一驚,真珠更是花容失色,紅著臉說不出話來。拓拔野心中驚怒,忖道︰“妖女你借我的名義那也罷了,怎地將真珠也扯進來?”當下微微抱緊真珠,示以安撫,傳音質問洛姬雅。

洛姬雅彷彿冇聽見一般,笑道︰“這個美人兒乃是東海鮫人,倘若你們能將她贏到,便可以嘗試著如何將魚尾接到人的身上,又或者如何將她的尾巴化誠仁腿。這不是有趣得很麼?”

巫抵、巫盼彷佛剛剛發覺真珠一般,眼珠滴溜溜地在她身上亂轉,瞧得她侷促下安,耳脖儘赤。巫抵嘖嘖道︰“果然是難得的珍品。”

巫盼道︰“錯了,錯了!既是難得,又何必加上珍品?”

巫抵怒道︰“加上難得,才更顯得是稀世珍品!”

洛姬雅見他們又要喋喋不休地吵將起來,哼了一聲道︰“你們瞧好了麼?”

巫抵、巫盼齊聲道︰“就要她了!你要什麼賭注?”

洛姬雅悠然道︰“簡單得很,若是你們輸了,就得想方設法給這小美人魚換上兩條最美麗的人腿。”

真珠“啊”了一聲,拓拔野瞧她那又是驚奇又是害怕又是歡喜的神情,恍然心道︰“原來這妖女也並非全然惡意,想是看出真珠的心事,所以才自作主張了。”

真珠對他一往情深,為了能將魚尾化為人腿,情願忍受藥物帶來的萬般疼痛。

倘若這兩個精靈當真能將她的尾巴改換為美麗的雙腿,那她必定歡喜之至。

但是她身為鮫人國公主,身份非同尋常,若無國王同意,又豈能如此輕率地改變為人形?

這與眼下靠藥物暫時化為人形回然不同,幾與叛族無異。

拓拔野心中突然一凜,又想︰“倘若她為了我,當真舍卻魚尾,改為人足,這份情意讓我如何忍心辜負?如果她因此遭全族痛恨,我又怎能辜負?”冷汗陡出,心下大為煩惱,隻希望巫抵、巫盼與真珠皆不同意。

巫抵、巫盼大喜,叫道︰“那有何難?”

巫真、巫姑卻怒道︰“那可不成,最美麗的人腿是我們的雙腿,難道你們要砍下我們的雙腿安在這小女娃兒身上麼?”

洛姬雅哈哈笑道︰“你們兩條樹杈腿就是送給真珠,她也斷斷不要。”轉身望著真珠,似笑非笑道︰“真珠姑娘,你同意麼?”

眾人目光紛紛聚集在真珠身上,她飛紅了臉,低頭沈吟,似乎也在猶豫不決。

拓拔野忍不住沈聲傳音道︰“真珠姑娘,此事關係重大,不但決定你自己的未來,隻怕還要波及整個鮫人國。你需得想清楚了。”

真珠全身微顫,眼睫抖動,過了半晌,終於閉上眼楮輕輕點了點頭,以幾如蚊吟的聲音道︰“我願意。”耳脖紅透,不敢看拓拔野一眼。

眾人嘩然,拓拔野的心登時沈了下去,暗暗嘆了一口氣。事已至此,他也無可奈何了。隻有靜觀其變,瞧瞧有冇有轉園的餘地。耳旁聽到六侯爺長嘆道︰“恭喜太子殿下,又多了一位美麗把子了。”

巫抵、巫盼大喜,搶道︰“一言為定!”

巫姑、巫真哼了一聲道︰“那我們去找剩下的六位哥哥吧!”當下眾人隨著翩翩彩蝶與燈籠鳥,朝著那兩棵巨樹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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