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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榻上艱難爬起來,晏周便起身將昨夜冇來得及收拾的書卷收起。他腦子有些亂。
那本書呢?
月亮,宿命,生死……亂七八糟的詞句在他腦間飄忽。
頭痛……
自己在幾年前,借酒後一覺就是這樣,醒後身子麻木昏沉。然而現在因病潦倒,就連酒也不需,也弄得淩亂。
昨夜似乎做了很長一夢,而今卻什麼都想不起來了。
他想立即倒下,卻知自己倒之後又難爬起來,索性拖著身子亂扶些屋內什物踏出了門。
門外,旭日已高,照在陋居旁幾叢瘦竹,映得人心煩。
晏周抬眼,卻見那舊書驀然攤在門前階下。
莫非是自己昨晚發瘋扔出來的……?
晏周不太想去追究為什麼,俯身拾起了書。書的封皮已經舊得快散落,書名卻題得清晰。
——《月令.集令》。
隨手揮袖把書丟回案上後,晏周打算下山湊齊這幾日的飯錢。
命境。
傳令院。
“關於那本書的事,我已查到了。”時翎緩步入大堂,挾了卷文冊,道,“源來不明,作者不明,下落也不明。”
“啊,”堂上人,隨意把弄著髮絲,看不出也聽不出心情地懶懶回道,“所以你管這叫查到了。”
“冇說完……”時翎將文冊抽出,“查到了一點,應該夠了。”說完呈上文冊,任堂上人自行翻閱。
堂上人並不去接,隻道“放著吧”,便讓時翎退下了。
如果他冇想錯,那捲文冊的內容,他儘數知道了。
所以就算時翎不查,也是無礙。
不過他還是悠悠向前,翻了幾頁。
果然。
所有方向,都指向了那個人。
佑街。
與尋常街市的熱鬨無異,你言我語,在這路上都聽得含糊,隻有小販偶爾的叫賣,還算清楚,賣的大多是些糖人沙錘一類孩童喜歡的玩意兒。
街旁近來支起了一小攤,小攤上坐一個年輕人,容貌清俊,與他所做的生意實在不搭。
——驅鬼、算命。
據說這人驅鬼算命的方式還古怪異常。他不跳大神不畫符咒不看手相也不看麵相,隻說要待夜深,撥雲見月時,讓他舉頭看看天上的月亮便能將命數全然知曉。
街上來往的人當然是不信。
再看年輕人麵上,說淡雅也雅,不過垂眸似水光瀲灩,也讓人覺得隻是麵如冠玉,虛假魅顏,看的入深,看得清秀眉眼都似是鬼魅化作。
所以往來紜紜並不指望他驅鬼,隻求這人既然生得媚態模樣,自己不要是鬼便好。
過路人心道這般,紛紛移位繞開那小攤幾步。
那古怪的年輕人見狀無奈歎歎,也還是自顧守著攤子,待著不知幾時纔有的來客光顧。
不多時。
“……晏先生?”年輕人忽聽見有人在耳邊喚,“想請您……”
晏周將臉側去,看見了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。
看來客人比他想象的來的早啊……
少年的聲音不知緣何顯得膽怯,與他的衣著——一襲紅衣突兀得鮮明,好像幽幽暗夜卻泛出的微光。
“是我,”晏周道,“你要算什麼?”他對終於有人過問感到慶幸,不幾刻便回。
少年慌忙回:“……不、不是算命,是我家……”他吐字緩慢,猶豫許久。
晏周抬眸又看看少年,“我明白了。”
“……欸?”少年卻好像冇明白。
“帶我去便是了,”晏周從小攤上起身,他比少年高出許多,微低下頭,指指少年:“去,你家。”
“啊,好的……”少年背過身,“先生請隨。”
晏周隨上那紅衣,晃晃悠悠步去了。
空留下小攤一小椅,一塊木招牌,上麵的幾行字尤其顯眼。
——“算命,財運姻緣各種緣皆能算,做法,驅邪趕鬼各種鬼都能趕”。
更多的過路人對這個小攤感到奇怪。
於是晏周走後,佑街更是熱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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