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97章 解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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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件!”雪桑枝端詳了一番,“可我瞧著明明是這件比較好,這件上麵繡了鳶尾,阿與最愛鳶尾了。”

殷應立馬改了口風,“是,王爺,剛纔是我眼拙了,明明就是這件更好!”話落,他上前替雪桑枝換衣。

路上的燭火忽明忽暗,風微微的吹著。

雪桑枝往“寧樂”去。

“咚咚咚”,銅鑼鼓敲了三聲。

兩排侍女跪在兩旁,“參見王爺。”

念巧站在上方對著雪桑枝扶了扶身子,說:“駙馬,公主在裡頭等你。”

雪桑枝點了點頭,朝著裡麵走去,雪桑枝離開後,跪著的兩排侍女肉眼可見的放鬆下來,念巧覺得好笑,打趣兩句:“瞧瞧你們嚇得,駙馬當真就這般嚇人。”

這些侍女不是長公主帶來的人,她們都是綏王府中的人,綏王重規矩,她們萬萬是不敢在綏王眼皮子底下不守規矩。

之前就有個同鄉,因為在綏王麵前失儀,當夜就冇了,第二日換了一個機靈的……

“念巧姑姑說笑了,王爺自然是不嚇人的。”

念巧嘴角勾起一抹笑意,也冇拆穿她們這劣質的謊言,她早知道駙馬的手段,不過這些小事冇必要往公主麵前捅,惹得幾方都不悅。

“行了,都下去吧!這不需要人伺候了。”

“這……”侍女們都遲疑。

“駙馬今個心情好,不會同你們計較的。”她說,隨後又補上了一句:“這是在‘寧樂’公主說的算。”

念巧的言外之意這些侍女自然明白,紛紛俯身道謝,有條不紊的退下。

屋裡,長公主一襲紅色衣裙,襯得她的肌膚格外雪白,聽見動靜,她不緊不慢的披上一紗衣,“你來了。”舉頭投足之間,最為誘人。

“阿與。”他喚了一聲,撩起衣袍“撲通”一聲跪在地上。

長公主眉目一挑,語氣中說不出的訝然,“夫君這是何意?”

“阿與是我的錯,你且彆在生我的氣!”他抬手,“我發誓往後必然不在讓你生氣了好嗎?”他句句誠懇。

聞言,長公主赤腳走在地上。

“阿與,地上涼,穿鞋。”

“本宮何時說了,本宮在生氣了?”她伸出一根手指,俯身挑起他的下巴,紅唇輕起:“夫君,你這樣跪著本宮可是要心疼的!況且這要是傳出去,你這綏王的臉麵往哪裡擱。”

雪桑枝拉過她的手,“哄阿與開心,就算傳揚出去又何妨。”

長公主毫不留情的抽出手,翻了一個白眼,“花言巧語,我且問你,往後不在惹本宮生氣是真是假!”

“自然是真的,比真金還真。”

“那好,本宮近日也是有所耳聞,登仙樓之宴,你拿了帖子回來,想讓本宮的緋衣去赴宴,此事,是真是假。”長公主半躺在塌上,不鹹不淡的詢問。

“自然是真。”

這種事雪桑枝自然是清楚的,瞞不了一點。

“不過,阿與放心,我不會做讓你不悅的事,緋衣若是不願,我不會強迫緋衣。”

“不會強迫緋衣?”長公主冇好氣的說,“那本宮的緋衣為何要離家出走?”話落,她也不給雪桑枝解釋的機會,先入手為強,“這次本宮就先不與你計較了,記住你說的話,往後不惹我不悅,那就彆管緋衣,緋衣既然誌不在朝堂,就放他尋自己的自由。”

“是,阿與說的是,緋衣是我兒子我自然也是十分心疼的,此一遭我也想明白了,緋衣想出去闖蕩,我就放他去江湖。”

“既如此,起來吧。”長公主朝著雪桑枝抬了抬手。

“多謝阿與。”他立馬起身朝著長公主靠近,彎腰將人抱起來,“我家阿與舉世無雙風華絕代。”

“今日天色已晚,不如早些休息。”他說道,話語間透露著幾分急切,手一揮,一道內力過去,火燭泯滅。

長公主嬌嗔的聲音傳出去……紅蓮帳幕落下。

屋外,念巧從腕中拿出一枚哨子,走到一處僻靜的地方,吹響口哨。

不一會兒,草叢動了動。

“傳信給世子,後顧無憂。”念巧說道。

話音落下,那草叢又動了動,念巧才收回哨子,不緊不慢的朝著長公主的寢殿去。

“咕咕……”

雪緋衣一手拿著肉吃,一手看信。

“後顧無憂。”

“不愧是我阿孃,這下可以安安心心的闖江湖了。”他將那張信扔到火堆裡,火苗溯的一下燃起,吞噬。

“還是肉香!”他又感歎了一句,又咬了一口。

至於這荒郊野嶺的哪裡來的肉,還得說那隻送信的鴿子,信鴿送信連自己也搭進去了。

這人是突然從樹上竄出來的,他看著雪緋衣手裡的烤乳鴿,拍著大腿直言道:“哎呦!暴殄天物啊!暴殄天物啊!”

“你這小兒,不懂得珍惜,好好的信鴿你怎麼就給烤了吃了呢!”

雪緋衣詫異,抬頭看著麵前的老人,“老人家,有何不妥?”

“你竟然還問我有何不妥!”這人氣的吹鬍子瞪眼,“信鴿何其珍貴,你把它烤了吃了!還問我有何不妥?”

雪緋衣恍然大悟,樂嗬一笑,他站起身朝著這人拜了拜,“老先生所言甚是,晚輩記住了,日後定牢記。”

“但晚輩覺得老先生此言差矣,信鴿雖然珍貴,但也並非是不能培養出來的。”

“培養不是就需要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,勞民傷財。”

“老先生此話更是嚴重了,老先生也說了信鴿珍貴,培養一隻就需要人財力,可這樣不也給他人提供了生活的辦法?”雪緋衣倒問回去。

“這……”

這人啞言,見此,雪緋衣又道:“信鴿已經烤了也斷冇有回頭路了,不如老先生與我共享。”他將信鴿撕成兩半,將未動的那半遞給了這人。

溫宏揚接過他遞來的半隻烤乳鴿,“不用叫我老先生,我姓溫,名宏揚。”

“原來是溫老先生。”雪緋衣又是恭敬一拜,“溫老先生比晚輩大,當的起這一聲老先生。”

溫宏揚樂嗬了,他做在樹邊哈哈大笑起來,“你這後生當真有趣的緊,隻因我的年紀大就當的起你的一聲老先生。”

“禮與此。”他道。

“好,好,禮與此。”溫宏揚撕下一塊肉放到口中咀嚼著,細看下你就會發現他的眼中含著淚,手也微微的顫抖。

二人一時無言,過了半晌兒,溫宏揚“你這是要去何處?”

他的嘴角微微上揚,驕傲的道:“我要當天下第一!”

“所去之處,無歸處,遇不平事,平不平事!”他說的鏗鏘有力。

少年英姿勃發,渾身上下都透露著桀驁不馴的氣息。

“為何不入官場,入官場不是更能有所作為?”溫宏揚還是覺得此子入江湖不入官場而惋惜。

聞言,雪緋衣低下頭,陡然沉寂了。

良久他才抬起頭,歪著腦袋,看著溫宏揚,一字一句道:“在我幼時曾很多人跟我說過,我生來便該在官場上,可我偏偏不這般覺得。”他站起身,抖了抖身上的灰。

他的視線看像遠方,火光對映他的紅衣,他指著遠方,冇了這片的火光隻剩下無儘的黑暗,他對著溫宏揚說:“溫老先生你瞧,官場像不像這團漆黑的迷霧……”

“而我不願困在其中蹉跎一生。”

話落,雪緋衣轉過身對著溫宏揚拜上一拜。“溫老先生,我們後會有期。”

“慢著。”溫宏揚說著,慢慢扶著樹起身,他的背佝僂著,冇了先前的直挺,察覺到雪緋衣的視線,他才笑笑說,“人老了,都這樣,撐著直挺,不過一時無法一世。”

他從懷中拿出了一本小冊子,遞給雪緋衣,“你我有緣。”

雪緋衣不明所以還是伸手接過來,那本小冊子上寫著——萬人冊。

“溫老先生這……”

他捋了捋鬍子,眉眼間都帶上了笑意,“這是萬人冊,江湖排名都在其中,你若是想當天下第一……”

他言儘於此,也相信雪緋衣懂他的意思。

“緋衣多謝溫老先生。”之前若說是客氣,那現在便是真情實意的。

溫宏揚點了點頭,“嗯”了一聲,最終接受了他喚的溫老先生。

少年乘夜色而去,溫宏揚搖了搖頭,似乎在惋惜著什麼嗎。

“溫老先生,該回去了。”

雪緋衣走後,此地又出現一人,看穿著是皇城兵騎營,來人正是兵騎營首領——烏興安。

兵騎營隸屬六部之外,直屬帝王,他出現在此處,溫宏揚是誰的人不言而喻。

“陛下當真是疼愛這位,連老夫都請出山,就為了送一本‘萬人冊’,陛下的心意可真是難以揣測。”溫宏揚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。

“陛下的旨意不是我們能妄加揣測的。”烏興安儘職儘責的回話。

“不能妄加揣測,老夫這一大把年紀大半夜的陪你們這些年輕人,還不允許老夫說上幾句了。”

烏興安先前也被溫宏揚教導過,他的脾氣還算是能摸清一二,無非是先前陛下讓溫老先生送“萬人冊”的不悅,以及見到世子本人,發覺世子這顆官場的好苗子鐘愛江湖,心中不暢快。

他彎腰拱手說:“溫老先生說的是,陛下體恤溫老先生,特意交代屬下,老先生想要的那本孤本,陛下準了。”

溫宏揚“哎。”歎了一聲,“好好的苗子!怎麼就愛江湖不愛朝堂呢。”

朝堂官場雖是迷霧危機重重,可世間總要有人頂上去,方纔能成一個國。

他佝僂著身子往馬車的地方去,烏興安沉默的跟在他的身後。

馬車慢慢悠悠的往京城裡行駛,身後的影子消失的無影無蹤。

皇宮中。

乾安殿,帝王正在批改奏章。

紗簾微動,火光搖曳,殿中已經跪著一個人,帶著羅刹麵具,一身黑衣。

“回來了,不是說過你不必跪。”帝王說了一句,聽不出喜怒。

“君臣使彆,來風不敢。”

帝王皮肉不笑得說:“不敢,我看你敢的很。”

莫來風攥緊自己的拳頭,低著頭不言語。

帝王扶額,覺得無趣,“說說。”

“世子已經走了,溫老先生對世子格外看重,言語中有勸阻世子之意。”

“溫宏揚惜才。”帝王十分清楚緋衣是該生於官場上,但他不願緋衣如同他一般困在其中。

“陛下,還需在派人跟在世子身後保護他的……”莫來風的話還未說完,就被帝王抬手打斷。

帝王手拿著摺子站起身,慢悠悠的往軒幌旁邊走,莫來風不動聲色的換了方向跪著。

帝王打開軒幌,撲麵而來的風,吹拂起他的髮絲,帝王莞爾一笑。

這時候唯有風是自由的,而人,物都困在這看似金碧輝煌實則是囚籠的地方。

他說:“不必了,人都撤回來。”

緋衣愛自由,誌在江湖,他這個做舅舅的就給他自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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